赞普王妃‘移西迦厝’与佛有缘,被赞普王供养给精莲大师,跟随精莲大师修行。
精莲大师观空‘移西迦厝’为己之明妃,在与移西迦厝佛母和合大定修行之中,化现‘仁爱欢喜上师相’。
至此,精莲大师已具五德相:狮子吼相、仁爱欢喜上师相、光明上师相、绝对真理狮子相、海中金刚相。
……
晨光熹微。
天穹中的太阳洒下光芒,将康钦桑诸山染成淡金色。
那铺陈于神山山阶上的累累尸骸,已经被昨夜苍穹中飘摇的大雪重新遮盖住了,康钦桑神山在世人眼中,依旧圣洁,净无瑕秽。
康钦桑神山之畔,某座小山丘上,有座茅草搭建形成的草庐。
一身黑衣的苏午盘腿坐在草庐中,他身前支着一口大锅,锅中翻滚着乳白色的骨汤,一阵阵牦牛肉的香气在风中飘溢。
苏午往那口铁锅中不时倾入些药汤、草药等等,令肉脂的香气与药味结合,渐渐转化为另一种奇异的香味。
锅子里的牛肉随着鼓沸的肉汤翻滚着。
牦牛肉已被炖好,再多炖些时间,牛肉就会变得弹牙而柔韧,不好咀嚼了。
苏午拨去锅子下面还在燃烧着的薪炭,捧了几捧新雪压在暗红的薪炭上,在一阵咝咝声里,新雪化为雪水,一阵阵白烟飘散各处,薪炭终被熄灭。
他捧起旁边盛器里的一些野菜,也丢进了锅子里。
盖上锅盖。
利用锅子中的热汤,将野菜烫熟。
做完这些事情,苏午便不做声地守在铁锅旁,他未曾掐动任何手印,念诵任何法决,四周虚空间,却有缕缕密藏域大化本源,从空气中抽离出来,朝他汇集而去。
山丘下的极远处,出现了几个黑点。
那几个黑点彼此间相距还很远,但他们在不停地移动着,终于在临近山丘时,四五个人汇集到了一处,走到了山丘下。
他们看到山丘草庐中默然而坐的苏午,都高声呼喊:“元!”
“魔!”
两个不同称呼,指向地都是苏午这一个人。
苏午转头看了看山下的五个门徒,他朝五人招了招手。
五个人便沿着那被清扫出来的山阶,攀上了山丘之顶,也学苏午一般,围着铁锅坐下。
这五个人,即是加布光山藏、曲礼光海藏、乌金绛曲与她的丈夫多吉、尊嘉尤能。
苏午看过五个人的面孔与衣饰。
时至今日,这五人面容尚未有多大改变,但他们各自的服饰穿着已经转变颇多。
加布光山藏已经是一身华丽绸缎的衣袍,腰间悬着镶金流银的藏刀,他虽是从远处走来,但在极远处,还有等候着他的护卫车队;
曲礼光海藏衣衫褴褛,比他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那会儿都强不上几分,他变得愈发形销骨立,越发苍老;
乌金绛曲、多吉衣衫简朴,但穿得总算厚实许多,夫妻二人的脸上渐渐长了些肉,他们赶着一辆牛车在极远处停下来,抱着稚嫩的婴孩,穿越苍茫雪地而来;
尊嘉尤能则着一身灰黄色的暗红僧袍。
其已拜在密缚教逻些地区的某座大法寺中,成为其中举足轻重的大僧侣。
苏午的目光在五个人身上稍微停留,随后转向了远方,远方再看不到有人往山丘下汇集来了,最近一次的‘贤者喜宴’上,汇集而来的门徒已不足百人。
这一次,更只剩下了这五个人。
但此般萧条情景,却并未影响苏午的心情,他内心反而十分安稳。
“如元所言,能蛰伏的皆蛰伏。
不能蛰伏的也要将自己隐在他人目光之外。”尊嘉尤能双手合十,向苏午躬身行礼,“世间已经没有元魔门徒,但也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世间处处皆有元魔门徒。”
“这是好事。”苏午笑着点了点头,他取来一个大碗,盛出一大块牛肉,以及暗红的药汤,先将肉与汤递给了加布光山藏。
加布光山藏端着大碗,向苏午说道:“尊师,我今随精莲上师的侍僧‘益息旺波’处理部分王庭事务,逻些大贵族‘喜氏’的女子,因我救下过她的性命,所以认我为兄长。
王庭大相‘仲拔节’出逃,至今仍旧不知所踪。
大相之位空悬,赞普王将择出下一任大相。
喜氏与益喜旺波有意推我竞逐‘大相’之位。
我如能成为大相,一定要改善民生,革新除弊——”
加布光山藏说着话,眼中光芒闪闪,他浑身都散发出希望的光明气息,让人也禁不住受那气息感染,生出光明就在眼前,就在咫尺之间的感觉。
苏午看着加布光山藏的眼睛,说道:“似这样尝试,其实于吐蕃如今局势而言,意义不大。但你决心如此,我亦不会拦着你。”
加布光山藏郑重点头。
他吃光碗中的肉,喝光了汤。
苏午向他摆了摆手:“走罢。
你已出师,以后不必由我讲授法门了。”
“是。”加布光山藏向苏午行光山礼,他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顾不得擦拭什么——加布光山藏放下海碗,转身往山丘下走去。
他走下山丘之时,面上已经不见一点泪痕。
尊嘉尤能接过苏午递过来的第二碗肉汤,其看着加布光山藏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不知大师兄是否能够明白?
元师让他离去,不再向他传法,正是为他着想?”
“大师兄必定明白。”曲礼光海藏沉沉地叹息着。
“仲拔节已经在逻些地区消失十五日时间。
这十五日内,精莲在各法寺讲授法门,传诸灌顶密仪,未见有异动。
但在今天,精莲离开了逻些。”尊嘉尤能吃光肉与汤,向苏午如是说道。
“他或许会寻到这里来。”苏午点了点头。
尊嘉尤能亦微微颔首,郑重道:“‘在神灵本教灭亡以前,仲拔节相将先它一步,被‘地下万龙王本’吞吃——
康钦桑神山崩塌。
仲拔节相被大地活埋。
那命定的莲花显生天竺僧侣,将驾服‘地下万龙王本’,地下万龙王本将成为他的莲台。’
——这预言在逻些已经流传了许久。
只是如今,神灵本教已经灭亡,康钦桑神山尚未崩塌。
不知道预言又精准几分?”
苏午笑了笑,只是同尊嘉尤能道:“你也该走了。
以后也不需来听我讲法。”
尊嘉尤能合十应声,起身离去。
苏午将三碗肉汤递给了乌金绛曲、多吉、曲礼光海藏。
三人向他行礼致谢,端起碗来,一边吃着肉,一边与他议论着。
乌金绛曲道:“我与多吉未有寻到‘香巴拉’之所在,但我们绕过了一座雪山,确实找到了一处不为人知的世外之地。
一部分门徒已在彼处安下家来。
加布师兄赠送的牛羊与粮食、种子,尊嘉师兄给予的书籍与药经,都被我们搬运到了那处世外之地。
师父,您要不要和我们同去那世外之地?
躲避纷争与战火,永世不受奴役?”
苏午看着乌金绛曲与多吉闪动着亮光的眼眸,出声道:“或许有朝一日,我会去那里。”
“我们世世代代等候您,迎接您。”多吉向苏午低下头颅。
如今已经越发沉默寡言的曲礼光海藏,在多吉夫妻言语的时候,吃光了碗里的肉与汤,他抬眼看向苏午,出声道:“魔。
我今在约如地区,为彼地的领主,贝飒阿莫吉王妃的家族平整土地,修建水渠。
贝飒阿莫吉王妃要看到珅贡山半山腰处开满桃花,像是一朵花环。我和其他的兄弟、约如地域被征召而来的属民一起,砍珅贡半山腰上的石头,以期在桃花盛开的季节,令彼地桃树盛开,形成缤纷的花环。
我今来此,是其他的兄弟与平民替我承担了劳役。
我不能于此久待了。
若被监工发现缺少了劳役,所有的兄弟都会因我而受罚。
魔,我要走了。”
曲礼光海藏放下大碗,向苏午行礼。
他定定地看着苏午的眼睛:“谢谢您的食物。”
“如若再从他人口中听到‘那山岗下’四字,那便是我第十三次讲法的时候。”苏午亦站起身,看着曲礼、多吉、乌金绛曲,“你们一定要来。
带着其他的兄弟一起过来。”
“是!”
三个人忽然肩膀颤抖起来。
曲礼光海藏眼中更是滚落泪水。
他们向苏午道别,匆匆走下山丘。
苏午目送着他们的身形渐行渐远,变成雪原上的一个个黑点,他坐回原位,沉寂如一座石雕。
过了良久。
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喃喃自语道:“神灵本教覆灭以前,仲拔节先它一步,被‘地下万龙王本’吞吃。
此之后,康钦桑神山崩塌。
那命定的莲花显生天竺僧侣,将驾服‘地下万龙王本’,地下万龙王本将成为他的莲台。”
他转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巍巍康钦桑神山。
低声道:“神山仍在。
神灵本教仍未覆灭。
仲拔节也快来了……”
最终的巫示与末代的羊同大觉仍未陨亡,神灵本教自然仍不算是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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