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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盐院衙门
盐院衙门官厅之中,五间正厅,门窗大开,清晨略有几分阴暗的光线照耀在厅中。
两排黑木靠背椅相对而坐,左边是齐昆以及林如海,右边是扬州盐商以及扬州知府袁继冲。
因为盐商汪寿祺已经前往金陵,再加上鲍祖辉以及黄诚被程培礼裹挟逃走,此刻在场的仅仅有江桐、黄日善、萧宏生三人,与齐昆以及林如海聚坐一起,面带焦虑。
此刻,扬州大街小巷之上,皆是河南都司的骑军奔驰往来,比之先前锦衣缇骑广派,大索全城,气势都要肃杀三分。
如果加上程培礼这位扬州城中的知名盐商所居庄园尽为锦衣官军抄检,那股“白色恐怖”的悚然氛围,几乎淹没了一众盐商。
刘盛藻眉头紧皱,看向一身绯袍官服,头戴黑色乌纱官帽的齐大学士,问道:“齐阁老,永宁伯不是去了金陵,这怎么又回了扬州?还派兵满大街的抓人,又是闹得人心惶惶。”
说着,转眸看向袁继冲说道:“袁大人,可曾知道缘故?”
扬州知府袁继冲道:“知府衙门已经派了兵丁全力协助,安抚城中百姓,但具体案情不知,也不知如何布告城中百姓。”
齐昆面色淡漠,看向一唱一和的两人,道:“先前通报的锦衣不是有言,昨日马家在逃犯人过来劫狱,恰逢从河南开赴扬州的兵马,将马家余孽清剿一空?”
刘盛藻似故作不解,问道:“马家劫狱?为何要调拨河南方面的兵马?”
经过清晨一波波的打听,刘盛藻以及扬州盐商已知晓到现在执行戒严、搜捕任务的是河南都司的精锐骑军。
“这个要问永宁伯,他如今接管江北大营,总揽军务,调中原之兵至江淮,想来有着自己的考虑。”齐昆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气定神闲道。
瞥了眼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的扬州盐商甚至刘盛藻,齐昆心头冷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如是好好配合,何必引的朝廷派得锦衣介入?
在扬州如陷泥沼一般半年多,盐运司一场大火烧了所有案牍账簿,更是将这位阁臣的脸啪啪地打,今天也算是得了机会出一口恶气。
林如海凝眸看向脸色变幻的刘盛藻,沉吟道:“刘大人稍安勿躁,盐院已经派了书吏前往相请永宁伯。”
垂眸之间,心头也有些不落定,儒雅面容上现出思忖。
子钰不是与玉儿一同去了金陵,怎么一个人悄悄回到了扬州?玉儿在金陵怎么办?
江桐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惧,对着黄日善问道:“鲍总商还有黄兄怎么还没来?这都快巳时了。”
在场盐商也是一二十年的交情,鲍祖辉还有黄诚两人不至,多少有些不寻常。
此话一出,黄日善同样皱了皱眉,似也有所疑惑说道:“来之前已经派了人知会,可也不知为何,现在还没有过来,按说扬州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萧宏生拧了拧眉,心头涌起一股思索,隐隐觉得情况只怕不太妙。
刘盛藻冷笑一声,得住机会,讥诮道:“别是又被安了勾结东虏的罪名,已经被锦衣府抓到囚牢里,严刑拷问去了。”
江桐、黄日善、萧宏生:“……”
林如海面色幽沉,接话说道:“刘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先前东虏刺杀,刘大人也是见证者,而后东虏刺客招供马家与东虏勾结,罪证确凿,刘大人何言屈打成招?”
“刺杀是实,但马家勾结东虏,现在也没有见着证据。”刘盛藻冷笑一声,讥讽说道。
“马家已有相关证人招供。”林如海神色微冷,低声道:“刘大人如是不服,可以待永宁伯来时,当面质询,如此当面不言,背后说三道四,岂是君子所为?”
刘盛藻闻言,正要张嘴再是辩驳几句。
忽而,就在这时,只听到外面的书吏,进入厅中,高声说道:“林大人,永宁伯来了。”
官厅之中的众人闻听此言,心头微凛,纷纷起得身来,向外迎去,哪怕是刘盛藻也都闭上了嘴,神色阴沉地随着众人前去相迎。
刚刚绕过高大的影壁墙,只见从盐院衙门门牌楼下,大批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自盐院大门一直列队经过仪门,向着两方警戒,背对着排出一道通道。
大批锦衣将校、校尉,簇拥着一个蟒服黑冠、身形颀立的少年,一手按剑,阔步而来,左边是一个面容俊美的锦衣千户。
在场盐商以及齐昆和林如海、刘盛藻看着那顾盼自雄的少年,行至近前,立定身形,心头就是一怯。
贾珩目光逡巡向一众面色惊惶的盐商,目光落在齐昆以及林如海脸上,沉声道:“齐林两位大人,就在昨晚,马显俊之子马泽盛领海寇潜入扬州城中,想要劫持其父马显俊逃走,已为本官派兵马捉拿,而接应马显俊之子进入扬州城的正是马家的姻亲程家家主程培礼,此獠已经畏罪潜逃,而且挟制了鲍、黄两位盐业总商,官军正在布下天罗地网,追缉真凶。”
几位盐商闻言,面面相觑。
这一下子,马、程、鲍、黄,四大总商都牵涉到,岂不是扬州八大盐商一半都在其中?
刘盛藻终究是三品官,目光冷闪,问出三位盐商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道:“程家、鲍家、黄家三家竟都勾结了?”
“刘运使,本官可没有这么说过。”贾珩猛然紧紧盯着刘盛藻,虎狼一般的目光几让后者吓了一跳,道:“据马泽盛方面招供,程家接应着马泽盛,帮助劫狱,系为共犯!此事证据确凿,已有相关案犯口供为证,至于鲍黄两人,为何身在程家,只怕要询问两人了。”
齐昆看了一眼刘盛藻,问道:“贾大人,方才刘大人还问,对相关人犯追缉,由江北大营兵马搜寻即可,为何是河南都司方面的兵马前来扬州?”
贾珩看向刘盛藻,目光审视,说道:“刘运使问的?”
刘盛藻面色不自然,问道:“江北大营就有兵马,不知贾大人为何从河南方面调拨兵马,如此大费周章,舍近求远,下官心有疑惑。”
贾珩面色冷了下来,呵斥道:“此为军机枢务,阁部尚可质询一二,你一小小盐运使,区区三品,也敢胡乱打听?”
刘盛藻闻言,脸色霍然大变,心头渐渐涌起一股屈辱,在那目光逼视之下,拱手道:“下官……下官冒昧。”
而扬州知府袁继冲,以及几位盐商见得此幕,对视一眼,心头惶惧难言。
或者说贾珩先前的好言好语,几乎让这些盐商和刘盛藻忘记,这不仅仅是一位掌兵武勋,还是一位军机辅臣,出入庙堂,辅佐君王的重臣。
什么档次?也敢向我询问军机枢务?
而刘盛藻被当作下属训斥,几是颜面扫地。
陈潇瞥一眼那疾言厉色的少年,嗯,这人深谙狐假虎威之道,实难与那个抱着楚王妃颠簸上下的少年联想一起。
陈潇目光幽凝几分,只觉一股恼火袭来。
却是想起先前一些不当人子之事,这几天她每每想起,都要漱许多次口。
贾珩转而看向齐昆,算是对齐昆解释说道:“自本官驻节扬州以来,虏寇先后潜入扬州城,兴风作浪,惊扰黎庶,而江北大营相关将校兵卒不能及早查察,提前防备,而致扬州城中人心惶惶,是故,我早就有整饬营务之意,今从河南都司调拨平乱之骑军,重整江北武备,构筑江防,恰巧碰到马家竟胆大包天,妄图劫持大狱!”
这是与齐昆解释,也是稍释盐商之疑,不要慌,这是技术性调整。
此言一出,在场盐商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刘盛藻心头都打了一个突儿,隐隐听出一股不怀好意来。
调拨河南兵马,难道真是为了这些,没有旁意?
“至于劫狱、勾结东虏一事,等兵将搜捕到程家一应钦犯,仔细鞠问,自能水落石出。”贾珩沉声说着,看向江、黄、萧三位盐商,将三张苍白脸色收入眼底,道:“说来,这马显俊父子截杀我锦衣探事不是这一回,去岁,京中选派探事前往江南缉办要务,途径扬州,马显俊父子就行截杀之举,似彼等丧心病狂的悖逆之徒,本官岂能容之!”
“永宁伯说的是。”江桐、黄日善、萧宏生连忙说着,心头已是蒙上厚厚一层阴霾。
林如海打了个圆场,道:“此处非讲话之所,都进官厅叙话罢。”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相邀说道:“齐阁老、林大人,请。”
一句话,好似将在场一众商贾、吏员唤醒,凝眸看向那在锦衣府卫扈从之下,与齐昆、林如海进入官厅的蟒服少年,心头不觉又惊又惧,已经不知说什么才好。
贾珩来到官厅之中,随着齐昆以及林如海落座下来。
齐昆沉吟片刻,问道:“昨晚,马家怎么与程家勾结在一起?”
贾珩道:“马显俊从水路先后潜入城中,在程家所在的庄园藏匿,这是以为本官不在扬州,趁机打算劫走马显俊,可谓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齐昆沉吟片刻,问出一个众人都关心的问题,道:“如今扬州骑军四出,人心不安,不知何时可恢复如常?”
“齐大人放心,待搜捕到程培礼,即可撤下军兵,不会影响扬州百姓日常生活。”贾珩说着,看向一旁的扬州知府袁继冲,说道:“袁大人,近来扬州城中,兵马调动频频,扬州官府要做好引领之事,不能出什么乱子。”
袁继冲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拱手说道:“永宁伯放心,下官已派了三班衙役,接待大军搜捕,保证扬州地面不出乱子。”
贾珩转而看向齐昆,说道:“此次案子,足见江北防务空虚,而如马、程两家盐业总商,竟与东虏走私,阴蓄甲兵,劫持大狱,江北大营亟需整顿。”
齐昆点了点头,道:“江北之兵承平日久,又在扬州这等繁华之地,受得靡靡风气影响,军纪涣散,由来已久。”
贾珩转而看向几位盐商,道:“诸位放心,本官在扬州期间,定会江北大营,不负当初几位捐输军饷义举。”
江桐、黄日善、萧宏生闻言,只能陪笑称是,心道,捐输兵饷给你的,两家已经被你抓捕起来。
齐昆反而诧异问道:“捐输军饷,不知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珩也不隐瞒,或者说原就想趁此提出此事,说道:“汪老爷听闻本官督军江北,江北大营缺兵少饷,与几家盐业总商慷慨解囊,捐输了三十万两充作军资。”
齐昆闻言,心头涌起一股古怪,这银子收的这般利索,反手就剿灭了两家盐商。
就在盐院衙门叙话之时,却见从外间进来一个锦衣小校,进入官厅,抱拳禀告说道:“都督,程培礼等人抓住了。”
此言一出,官厅中宛如砸入一块儿巨石,掀起万丈波澜。
江桐目光凝了凝,暗道,老程,这就抓住了?
贾珩问道:“鲍祖辉、黄诚二人呢?”
“已经救将回来,现在锦衣府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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