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紧急电报?”‘农夫’同志看到鲁文化端了一碗粥进来,立刻明白了,笑着问道。
桂林八办自从成立伊始,就被国党特务严密监视。
周边街道的小贩、商铺,乃至是乞丐,坐在家门口闲谈的妇人,都可能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务。
对此,桂林八办早有心理准备,制定了严密的应对方案。
鲁文化先去小厨房要了粥送过来,这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就是深夜了,‘农夫’同志饿了,鲁文化送吃的过来了。
不然的话,若是鲁文化表情严肃,急匆匆直接敲门而来,这就等于是告诉敌人,他刚刚收到紧急电报,立刻送来给首长过目。
虽然敌人只能判断是桂林八办收到了紧急电报,并不可能掌握其他更多的情报,但是,被敌人掌握了电报发来的时间,这本身就是一种泄密,在极端情况下,是有可能为发电报的同志带来危险的。
特工工作无小事,任何看似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在将来成为造成巨大损失的隐患。
“特别党支部来电。”鲁文化说道。
‘农夫’同志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立刻便知道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来电了,‘农夫’同志掌握着红党内部很多级别极高的特工,其中以‘特别党支部’的身份可以直接与他联系的,只有程千帆的法租界特别党支部。
他从鲁文化手中接过电文,又掏出钥匙打开了保险柜,取出了密码本,亲自译出电文,仔细看。
看着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深夜急电,‘农夫’同志陷入了沉思,他点燃了一支烟卷,陷入思索中。
“你也看看。”‘农夫’同志将电报递给鲁文化,“说说你的看法。”
鲁文化接过电文,认真看,他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思考了一会才开口。
“日军第十一军长期处于紧急备战中,就好比弓弦拉满了,随时可以发射。”鲁文化说道,“长期以来,日军一直试图占领宜昌,威逼重庆,倘若日军第十一军真的有军事行动的计划,其目标最大可能还是宜昌。”
“所以,你也认可‘火苗’同志的判断,岗村回东京述职,实际上是为日军第十一军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做最后的准备的。”‘农夫’同志思忖说道。
“可能性极大。”鲁文化点点头。
“鄂北遭了天灾,今年势必歉收。”‘农夫’同志弹了弹烟灰,说道,“第五战区几十万人马在鄂北,人吃马嚼,早就不堪重负,倘若鄂北灾情严重,势必造成恶劣影响,这确实可能是日军趁机动手的一个因素。”
说着,‘农夫’同志再度陷入沉思中。
……
鄂北包括湖北省第三、第五、第八共三个行政督察区,计二十一个县,面积近七万平方公里。
此前,湖北省府迁至鄂西恩施后,为了有效管理鄂北,特在老河口设置办事处,开展“策应和联系工作”。
而第五战区在湖北的辖区,分布在鄂东和鄂北的三十多个县,而战区司令长官部也位于鄂北的老河口。
因此,鄂北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可以说是整个第五战区最核心地区。
这也直接导致了,第五战区与湖北省政府之间的冲突尤为突出。
李纵任的第五战区与陈澄兼理的湖北省府之间,围绕粮食征集和地方行政展开了多轮缠斗,场面数度陷入僵持,以至于居间调停的常凯申也是非常无奈。
用不堪重负,内忧外患来形容鄂北也不为过。
可以说,鄂北的灾情,将成为压在第五战区的身上的又一块令其无法喘息的大石头。
“日本人不会错过这个动手的好时机的。”‘农夫’同志表情严肃说道,“且,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日本人极可能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动手。”
“以南方局的名义向钟祥、随县等地区的党组织下达命令,请他们想办法打探日军的动向,尤其需要关注的是日军是否在囤积、抢夺物资。”‘农夫’同志说道,“日军不动则已,动则必是大战,如我所料不差的话,日军已经正在做战前的各项准备了。”
‘农夫’同志除对外是“八办”处长外,在内部还有一个秘密身份——红党南方局秘书长,兼有整顿和恢复红党南方地区党组织的重任。
“是!”鲁文化说道,“关于日军可能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情报,要不要向重庆那边通报一声。”
“你忘了‘火苗’同志的身份了?”‘农夫’同志笑道,“相信此时此刻,戴春风已经收到电报了。”
鲁文化拍了拍脑袋,笑了。
“不过,你说的对,还是要向那位委员长通报一声的。”‘农夫’同志沉吟说道,“只是时间上要稍晚一些。”
他看着‘鲁文化’,“这样,两天后。”
“两天后啊。”鲁文化笑道,“那戴春风可是要骄傲的,他上次丢了面子,这次要趾高气扬了。”
‘农夫’同志哈哈大笑。
……
“关于‘火苗’同志所汇报的,这位被上海特高课从青岛押回上海审讯的‘廖华’同志。”鲁文化说道,“首长可知是我们的人吗?”
‘农夫’同志微微摇头,并未回答鲁文化的这个问题。
青岛方面隶属于红党山东分局,受北方局直接领导,山东那边的情况,除非是直接受到他领导的特工同志,其他的他并不掌握。
“去电北方局的成吾同志,请他将相关情况转达青岛的同志。”‘农夫’同志说道,“另,请成吾同志注意保密,就说该情报是山东分局自己掌握的。”
“明白。”鲁文化点点头,“那上海那边……”
“回电特别党支部,请‘火苗’同志想办法打探进一步的情报。”‘农夫’同志沉吟说道,“不过,提醒特别党支部的同志,一切以保护自身为第一,不可轻易涉险。”
“还有,请北方局的同志向江南局的易军同志通报此事。”‘农夫’同志说道。
“‘火苗’同志说,他们已经决定通过‘蝉蛹’同志向易军同志汇报此事。”鲁文化说道。
“太冒险了,不可取。”‘农夫’同志摇摇头,“告诉‘火苗’同志,该计划立刻取消,关于‘廖华’的情况,只能通过北方局向江南局转达。”
上海特高课如此重视‘廖华’,甚至千里迢迢从青岛押回上海,且一直是秘密审讯,一旦敌人得知‘廖华’的情况泄露,势必严查。
在这种情况下,最安全的选择就是,上海方面获悉此情况的途径是来自外界,是来自青岛所在的北方局。
“是!”
鲁文化离开后,‘农夫’同志口中默念着‘廖华’、‘廖华’,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名字他并不熟悉,但是,他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是一种直觉。
……
“若兰姐,等哥哥回来,我一定帮你骂他。”小宝抱着小芝麻,熟练的轻轻摇晃,说道。
“现在说这话了,刚才你怎么不出来。”白若兰白了小姑子一眼,“白疼你了。”
“你们两口子吵架,我那个时候出来,我也为难啊。”小宝眨了眨眼睛,一幅很无奈的样子。
“门槛精。”白若兰轻轻打了小宝一下。
小宝嘿嘿笑着,“若兰姐,你早些休息吧,今天小芝麻跟我睡。”
“去吧。”白若兰捏了捏小宝的脸蛋,“也是怪了,小芝麻就是跟你亲,别人都哄不好,到你手里就不哭了。”
“我是他姑姑啊。”小宝骄傲说道,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白若兰噗嗤一笑,摆摆手,“去吧,去吧。”
小宝抱着小芝麻回到自己的卧室,也就在这个时候,小芝麻扁扁嘴,就要哭泣。
小宝熟练的上前一摸,就知道小芝麻尿了,她熟练的给大侄子换尿布。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宝看到了小芝麻的屁股上红红的一块,像是被人掐扭的。
小宝脸色一变,就要抱着小芝麻去找嫂子告状,她倒要看看,是栗子还是女佣干的,竟然敢虐待小芝麻。
不过,抱着小芝麻走到门口,小宝停住了脚步。
她又将小芝麻放下,狐疑的盯着小芝麻屁股看。
不对,这不像是白天被掐扭的,看这痕迹,更像是刚刚‘受伤’的。
小宝扭头看向主卧室的方向,脑子想起方才哥哥和嫂子吵架,小芝麻哭闹,哥哥怒气冲冲离开家门……
小宝的眉头紧紧皱起,忽而舒展开来,她轻轻亲了小芝麻一口,叹了口气,“可怜的小芝麻,苦了你了。”
她捏了捏小芝麻的滑嫩脸蛋,“听姑姑的话,以后他们两口子吵架,你就赶紧哭。”
“听到没,机灵点,免得遭罪呦。”
……
“‘农夫’同志回电了。”张萍拿着电报出来,“首长让我们想办法进一步确定日军的意图,还特别叮嘱我们注意安全,不要轻易涉险,一切以保护自身为要。”
程千帆接过电文看,电文中还交代,关于‘廖华’之事,‘农夫’同志已经向北方局转达,叮嘱他小心行事,切勿过分、特别关注此事。
在电报中,‘农夫’同志罕见的对他提出了批评,要求立刻终止通过‘蝉蛹’同志向江南局的易军同志汇报‘廖华’相关情况的计划。
尽管是措辞严厉的批评,但是,程千帆却感受到了‘农夫’同志对他的关心和担忧。
“‘农夫’同志批评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我也考虑不周。”张萍主动自我检讨,“我也没有意识到不妥,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不愧是‘农夫’同志啊。”程千帆微笑道,“到底是久经考验的老特工同志。”
……
上海日本宪兵队驻地。
军曹高桥清野手中拎起食盒,清酒,朝着丁字仓库走去。
他深呼吸一口气。
高桥清野想到自己一会要做的事情,心中难免忐忑。
身为一名帝国军人,却要偷摸放火焚烧宪兵队仓库,这是绝对的叛国行为,一旦被发现,这是要上军事法庭,要被枪毙的。
但是——
高桥清野摸了摸兜里那厚实的钞票,他面上的犹豫之色顿时消失了。
没办法,那位‘小程总’给的太多了。
……
“来人止步。”仓库的看守宪兵看到有人靠近,厉声呵斥。
“长坂君,是我。”高桥清野说道。
“高桥君?”长坂和夫放下手中的三八步枪,惊讶问道,“怎么是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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