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酒!”
正在帐篷里独饮的康苏密瞥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前来伺候的商队伙计,于是把手中仅剩酒底的大碗往桌上重重一顿,声音豪迈的喊道。
不过有些意外的是:这个进来的商队伙计并没有按照他的吩咐倒酒,反而端着手中的羊汤,顺势坐在了康苏密的对面,抬起头,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大胆!”
已经有了七分醉意的康苏密眼见这个“伙计”如此无礼,甚至还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他弟弟的位置,登时大怒!拍着桌子就要起身!
不料,就在他还未完全站直身子的时候,一双眼睛,却已经看清对面那张陌生中,又透着一丝熟悉的脸庞!
“你是……唐俭!”
震惊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唐俭,康苏密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脸上原本迷醉的酒意,更是一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额头上渗出的细细冷汗!
康苏密见过唐俭,而且不止一次两次!
能代表大唐,与整个突厥民族谈判数次的老家伙,任谁都清楚他的身份是何等的特殊与重要!
可问题是:这样一位敌国的肱骨重臣,怎么就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草原上,还出现在手握重兵的自己面前?
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滔天阴谋?
“康苏密大将军,好久不见了。”
面对着惊疑不定的康苏密,唐俭依旧是一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放下羊汤,动作优雅的朝康苏密拱了拱手,仿佛他这次到草原上,只是前来见一个生平好友,除此之外,不掺杂任何功利性。
只不过,他如今的这幅淡然笑容,看在康苏密眼中,不亚于饿狼脸上的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能致自己于死地!
康苏密不是傻子。
相反,但凡能坐在这个位置的,说是万里挑一的人精都不为过!
在见到唐俭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自己惹上麻烦了,还是天大的麻烦!
先别说现在突厥与大唐两国摩擦不断,时不时的爆发一次小规模战争。
就算是在以前的两国蜜月期,一个大将,私自与他国重臣接触,传了出去也是一件捅破天的祸事!
“你,怎么在这!”咬牙问出这句话,康苏密的眼神不断往帐篷外瞟去,生怕再有他人看到帐篷里的场景。
唐俭见他这般小心,会心一笑道:“大将军放心,你的随从现在都醉了,就连你的弟弟,也会在方便后,被商队的人拉去看一件宝贝,暂时没有人会来这里,所以,你也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发现我在这里。”
“哦,是么!”
康苏密听到唐俭自信的话,心中的忐忑稍稍平定了一些。
他慢慢坐回位置,一双狭小的眼睛冷冷的盯着唐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这样就跑到这里,就不怕我把你擒住,送到可汗那里邀功请赏?”
“我相信,大将军不会这样做的。”面对着康苏密如刀锋般的眼神,唐俭依旧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紧张。
康苏密仿佛被唐俭的态度惹恼,双拳一点点握紧,冷笑一声问道:“你凭什么相信!”
唐俭轻笑一声,提起酒坛子倒了一碗酒,然后将酒碗推给康苏密,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态度恳切的说道:“大将军何必明知故问?在下只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人。您就算把我送到了颉利可汗那里,多半也会被我大唐赎回去。
而你嘛,以颉利可汗多疑的性格,你的奖赏大概率是拿不到了,甚至就连你大将军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您是聪明人,不会这么做吧?”
唐俭侃侃而谈,康苏密脸上却阴晴不定,一双因为酒精而有些泛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唐俭!
他知道,唐俭说的都是真的!一旦让颉利知道唐俭不远万里来找自己,自己不管做什么,哪怕将唐俭交上去,也不可能打消颉利的猜忌!
“唐俭,趁着我现在还不想杀你,赶紧离开这儿!就当从没来过!”
思索再三,康苏密果断下了逐客令,他现在甚至都不想知道唐俭来找自己干嘛,只想赶紧从这两难的境遇中逃出来。
不过,面对着康苏密的翻脸赶人,唐俭却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
他坐在顺滑的皮毛上,双手交叉着手指,很认真的看着康苏密:“相信我,你不会杀我的!”
“嗯,你想试试?”面对着油盐不进的唐俭,康苏密眼中凶光大盛!
他坚信,以自己的身手,只需一拳,面前这个小老头的脑袋就会轰然爆开!
迎着扑面而来的汹涌杀气,唐俭摇了摇头,语气平常道:“试试还是算了,大将军您只用一只手,就能杀了我!可您也应该清楚,无论我是活是死,对于此时的你来说,只要碰到,都是一件天大的祸事!
大将军,闲话我也不说了,实话告诉你,我这次就是专程冲着你的来的!原本还想着过两天去到王帐才能见到你,没想到阴差阳错,结识了你的侄子,结果在这里就遇到了你。或许,这也是长生天给我的指引!”
“乌力罕!”康苏密眼中的凶光渐渐收敛,他承认唐俭说的是对的。
面前的这小老儿就是一块抹了毒的狗皮膏药,不论是谁沾上,都要倒霉!更让他郁闷的是,这块膏药,还是自己亲侄子送来的!如果时间可以再来,他今天早上一定会一棍子将侄子敲晕,省的他再来坑叔!
“你来找我做什么,快些说,说完了就快些走!”嗓子有些干哑,康苏密犹豫一下,还是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盯着唐俭说道。
唐俭笑呵呵的继续倒酒。
身为大唐第一外交官,他对人心的把握堪称变态!见康苏密已经有松动的痕迹,也就不再急着将事情和盘托出,反而是捡了一些旅途的趣闻用来调节下气氛。
康苏密一开始还耐着性子,想着听完事情后,就赶紧把这块狗皮膏药甩掉。
可唐俭偏偏东一榔头,西一榔头,说的不着边际的话,让康苏密强压下的怒火,又有复燃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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