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明 第一百四十一章:马科的意图

山海镇兵疲老胡才挨了一皮鞭子,他骂骂咧咧的回首一望,登时傻眼。

他的眼前,站着的是一群趾高气扬的营兵,这些人可是帅营中不可触犯的存在,因为他们尽皆是山海镇总兵官马科的家丁亲卫。

而为首的一人,则是一个精瘦精瘦,面相似乎与马科长得颇有几分相似的中年武官,他神情间透着一丝阴沉,让人见之既有一股厌恶之感。

只听他阴恻恻的说道:“大军驻营时,各兵皆不得大声喧哗,尔等难道不晓得吗?可是想吃本将的军法不成?”

他目光阴寒地飞快掠了旁边众军士一眼,低垂下眼皮,淡淡说道:“念尔是初犯,今次便略施小惩。来人呀,便给这厮掌嘴二十,以敬效尤!”

老胡还一脸懵懂的样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刚才挥鞭抽打他的那名小校,己是满脸狞笑的走了上来。

他不由分说,一上来就甩开了膀子,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对着老胡就是一通狠抽猛打,几十记耳光下来,老胡已然双颊红肿,被打得跟个猪头也差不了多少。

那武官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负手扬长而去。

他身后的家丁们,也是一般大摇大摆跟随在后,边走还边飞踹着那些闪避不及的军士,嘴里更骂骂咧咧:“好狗不挡道,让开让开,没个眼色的东西。”

看着这些人渐去渐远,那老胡才捂着嘴巴站了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恨的神色:“干你娘的,敢打老子,寻个机会,老子定要一箭射了他!”

那嘴边有黑毛的士兵,方才十分乖巧地缩在一旁,此时却叹气说道:“马智勇也算一条汉子,怎么就有如此兄弟?

同是一个娘生出来的,咋就这马智仁心眼小,有仇必报的主,他兄长又是马帅的家丁亲将,老胡你撞上了他,就当是自认倒霉了吧。”

旁边人也纷纷劝道:“是啊,老胡。咱还是不要说他,惹不起,惹不起啊。”

营兵制度废弛,军纪败坏,然其营内也还是有等级之分,普通士兵与军官就不必说了,家丁、骑兵、步兵里面也是分做好几个档次。

如刚刚挨打的那个老胡,作为正兵营的军士,自然比下边个参将、游击营中军士略高一等,而在正兵营中骑兵又高过步兵一等。

当然,作为一镇军事力量核心的家丁亲随才是最高等级的存在,而做为直接统帅他们的将领,即使是贵为总兵官的马科,也要对其另眼相看。

如方才的那个马智仁,他只不过是一个正兵营的都司而已,但却因为他的亲哥是总兵官马科亲将,做为实力最强的家丁队头,已然是山海镇内除马科外最为强势之人。

正是有正兵营参将马智勇的存在,这马智仁才会如此的嚣张跋扈。

而且这马智仁虽然嚣张跋扈了一些,但是却极为会来事儿,尤其是对总兵官马科更是巴结逢迎,只要是马科想办的事,他费尽心机都要替着完成。

如此人物又如何能不受宠!

参将马智勇为人狠辣,是个沙场上不要命的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当上了马科麾下的家丁队头,并从此一步步晋升,积功而成参将。

他们兄弟皆在总兵跟前得宠,难免有人心中嫉妒,可马智勇是凭着本事一路征战,再加上本就是马科的族亲之故,这才得升到参将。

更兼马科麾下众多家丁对他也是服气,各人自是也无话可说。

所以,大家私下都是在指责这个马智仁,他虽也有几分本领,可在边军之中却并非出众人才,只因其兄长的缘故,再加上他的一味逢迎上位,自然难以服众。

而这马智仁一贯仗着自家兄长和总兵马科的关系,平日里就跋扈惯了,当然受不得一丁点的慢待。

他对营内其他几个对自己不甚服气的各官各将,早就深恨在心。

而今日所遇到的这个悍军老胡,就正是其中一个官将的部下,马智仁恨屋及乌,再加上他早存借此巡营之机立威的念头在心中,又怎会放过这个嘴大舌长的老胡呢?

那老胡也是自知马智仁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不过,方才的那一口气,使他在众人的跟前失了天大的脸面,他又怎么能咽得下,不由在心下发狠,暗暗咒骂道:“哼,敢打老子,千万别叫老子逮到了机会……”

…………

马智仁领着身旁的亲信家丁,继续在营地中穿行,对于总兵马科安排他负责巡视各营的这一差事,他在心下可很是得意,这一段时间里就没少立威。

走在营中,便见各处帐篷之间垃圾污水纵横交错,宛如一座座难民营般。

依着大明的军律,大军行营驻地内必需要保持整洁,然山海镇驻营地内,即使是马科的正兵营驻地都没有按要求做到。

不过,在经过这些随意堆放的垃圾粪便时,马智仁却视若无睹,显然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他这一路向前行去,不时有正兵营的官将军兵们冲着他亲热的行礼招呼,马智仁却只是淡淡点头,官架子可是被他摆了个十足十。

很快的,在他前方出现一座华丽的大帐,大帐周边站立着一个个顶盔披甲的亲卫甲兵。

马智仁先是让随从的家丁们留在帐外,他又酝酿了一下感情,这换上一副卑谦的笑容,缓缓走进了大帐之内。

帐内帐外简直有若两个天地一般。

才一进入大帐内,就见里边的布置极为奢华,粗若儿臂的大烛就点起好几根,将帐内照得亮晃晃的,宛如白昼。

一方大案几前,马科正身着锦袍便服,享用着丰盛的晚餐。

饭菜非常的丰盛程度,可见一斑,满满的摆了一整个案几,除去各类鲜鱼,案桌上还有猪肉、羊肉,甚至还有一整只烧鸡。

而且,他所用的餐具,也尽是金银器皿,就连酒器都是银制。

此时,在那方大案桌的两侧,正有着两个娇艳欲滴的美丽女子嬉笑服侍,她们不时往马科嘴里喂各色食物,还不断提起银壶,往银制的酒盅里斟酒。

不。

放眼细细瞧去,才发现案几两侧的娇艳美人竟不是女子,而是两个男扮女装的俊俏少年郎!

三人如此这般亲热的场景,若是不好男风之人瞧见了,定要大感恶心,甚至会引起反胃呕吐起来。

不过,马智仁却是表情如常,完全不以为意。

马大帅喜好小相公,一直对外宣称“两扁不如一圆”。

眼前这两个“可人”的小相公,都还是马智仁亲自费尽了心思,花费不菲的银钱收罗来的呢!

这也是他能讨得马科欢心的重要原因之一。

进入大帐后,马智仁虽然较为得宠,却也是不敢直接打扰了大帅的进食,他垂着双手,恭敬地肃立在一旁,不吭一声,只是静静的等候着。

见他进来,案几后的马科也只轻抬眼皮,随后又慢条斯理的继续享用起美食与“美色”。

直到一刻钟后,他方才放下银筷,对桌旁伺候的两位小相公笑言道:“你姐妹今儿服侍得不错,这些饭菜,就赏与你们啦。”

那二位小相公登时满面喜色,用娇滴滴的声音谢着:“多谢大帅。”

马科一脸媚笑地逗弄道:“要这样多谢才对嘛!”

他猛然抬手,在其中一位小相公的臀·部轻拍了一下,满脸淫·笑道:“两个小·淫·货,看今儿晚上帅爷我怎么收拾你俩。”

那位小相公回眸娇嗔:“大帅……讨厌。”

“哈哈哈……”

帅帐之内,响起一阵十分嘹亮的大笑。

…………

等这二位小相公端着一案几残余美食离去后,马科又取出一个精致的烟杆,从一个烟袋上掏出一些烟丝填满烟锅。

马智仁连忙识趣地掏出火摺子,快步行上前去,给大帅点上了烟火。

马科满脸惬意地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淡淡说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他背对着烛光,阴影之中烟雾袅袅,烛光闪动间,忽明忽暗,阴恻恻的略有些可怕。

马智仁更是不敢怠慢,他晓得自己眼前这位爷,那可是个喜怒无常的角色,稍微一个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连忙恭敬地小声答道:“己经联络上了,只是…….”

“嗯……”

马科脸色一变:“只是什么?”

马智仁面上显出一丝难言之色,他用力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决心,这才小心翼翼道:“那边言,需大帅亲笔书信,他们方才相信……”

阴影中,山海关总兵马科的神色犹疑不定,对着眼前铺开的信纸,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又是神情狰狞。

他右手颤抖地提起了毛笔,沾上了墨汁,往日那轻飘飘的紫毫,此时拿在手中,却似乎重若千钧一般。

这可不比先前派人悄声联络,这种亲笔书信,更写上了明军的一部分战略部署内容,算是私通敌寇的铁证。

一旦事情败露,便没有了转圜之余地,结局也将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啊!

就为了一些许言语争端,意气之事,如此真的值得吗?

此刻,他的心中如同一场天人交战般,久久难以下定决心。

马智仁站立在他身旁不远处,连个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十分乖巧安静地缩在角落里,始终不发一言。

突然,马科身体竟颤抖得越发厉害,他似乎在努力说服自己,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在张诚那边所受到的屈辱。

小小年岁竟敢如此猖狂,在洪督臣和张总监跟前,那般羞辱自己,更何况还有诸多总兵大帅在场,他竟也毫无顾忌,使得自己颜面扫地!

他想着,若此信送出后,真的能诱使鞑贼的主力转向张诚那边,能让张诚遭受重大损失,丢了大脸。

那便是冒上这个险,也算值得啦!

而且,说不定鞑子得了信后,非但转而主攻宣府军,还会送些战功给自己呢?

如是自己因此而在松锦前线立下大功一件,以后,那该死的张诚,或许就要看自己的脸色了。

马科猛吸一口烟枪,大团浓烟喷出。

他极力稳了稳心神,终于下定决心,提起紫毫,只见笔走龙蛇,很快写就了一封书信。

马科生在这个文贵武贱的时代,为了附合风雅,也曾下过狠心,苦练了些许书法,此时马科写的就是楷书,便是一般的秀才或许都未必能比得上他。

不过,马科这厮也暗中留了一个小心眼。

他在那封书信上,坚决不签自己的姓名,也不盖上他的印鉴。

这都是在为他自己预留后路,即使鞑子因此不相信他的诚意,他也不会再进一步了。

因为,只有如此,事情万一败露之后,他才有些许可以辩别的余地。

目前他在大明,担任着一镇的总兵官,这日子也是过得有滋有味,除了前时在张诚小子跟前吃了瘪,被他一通奚落,搞得自己如同孙子一般。

余者他还是满意的,别的想法倒也没有什么,此番作为其实全是为了出那一口恶气罢了。

除去这封书信之外,马科还画了一张帛图附在里面,图上面绘了一些明军的部署要地,还有些曲曲弯弯的某些路线,最后才将帛图与信笺都装入信套之内。

其实,就像锦州城内的祖大寿一样,清国对于大明镇守辽东的诸将,虽然在战场厮杀之时,真是毫不留情,但在沙场之外,确是另一番态度。

劝降的书函,也不止锦州祖大寿一人收到过,只不过他收到的最多而已!

宁远吴三桂、山海关马科等人也都收到过鞑子的劝降书信,他们虽因留恋于现有的基业,以及舒服的小日子,或许也还有一丝忠义之心,才未选择投降一途。

但却也并未将事情做绝,每人皆是书信收下后,看罢既行销毁,也不表态投降清国,也不回信明确拒绝之。

对此,大家都是一般心知肚明,人人都在为自己预留后路。

话不说绝,事自然也不会做绝,此番锦州之战再起,清国也是通过中间人暗暗联系到他们几人,自然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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