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清晨,盛长权几人却是罕见的,齐齐地出现在了三层的甲板之上。
说是清晨,但实际上却是凌晨,连太阳都没有出来。
而盛长权他们,除了盛长权好些之外,其余一个个的,也都是穿的跟群胖鸭子似的。
尤其是明兰,那就更是包的跟个鹌鹑似的,圆润润的,仿佛是只大企鹅!
看他们的这般模样,似乎是准备欣赏这外面冰冷的江景,怕是想要去看看那江上日出。
不过,毕竟是凌晨的江面,所以寒冷也是在所难免的。
说实话,这个时间段,确实是有些早了,尤其是对明兰而言,那就更是早得不能再早了!
“呀,小桃,这日头还没出来吗?”
半是自己起来,也半是被人架着推到这里的明兰,不由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口问向了一旁的小桃,满身满心的都是流露着一股睡意。
很明显,她这是被迫营业,睡意还未完全消散。
“姑娘,快了!”
“快了啊!”
不同于哈欠连天的明兰,小桃倒是神采奕奕的,她一边敷衍着地回答着明兰的问题,一边却是死死地盯着远处那渐渐泛起金光的水平线,一脸的期待。
小桃没有明兰那般睡懒觉的毛病,所以这个时候的她倒是精神许多。
“阿姐,这可是你昨日里说要看江上日出的!”
“怎么,你现在却又等不及了,成了这幅模样啊?”
看着明兰这幅糟糕的表现,盛长权忽然有种想将她抓回去,然后回炉重造的冲动。
“哎呀!”
“阿弟,你在说什么呀!”
被自己弟弟这么一说,尤其是还当着一个外人——贺弘文的面儿这般说,明兰顿时就是有些不满了。
“阿弟,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毛病!”
“这早上,我是真的起不来的嘛!”
明兰有些嗔怪地瞪了盛长权一眼,不过,她的面上却是精神了一些,好似这愤怒是有着提神的效果一般。
“呵呵!”
这个时候,盛长权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而一旁的贺弘文在瞧见明兰这般娇憨的模样,倒是忍不住笑了。
“七弟弟,你也别怪六妹妹了!”
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的贺弘文也是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不过,他在尴尬之余也是难免有些想拉偏架。
“其实,这世上,确实是有些人会如六妹妹这般,早上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的!”
“哦?”
原本还有些气恼贺弘文的明兰,在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顿时就是眼睛一亮!
她有种预感,她似乎是快找到自己日后能晚点起来的理由了。
嗯,赖床,这是种疑难杂症。
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弘文哥哥,这里头是有什么说法吗?”
“嗯,其实吧,这也算是一种病症吧……”
“……”
一说起这个,贺弘文就宛如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叽里呱啦地说了大半天。
而对于贺弘文说的这些,盛长权却是一点儿也不信,作为医道大成者,他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姐姐究竟是为何起不来的吗?
同时,面对喋喋不休的贺弘文,明兰这时候也是颇觉有些头疼。
“这……”
“这够了吧?”
听着贺弘文说了许久的医理,明兰也不由地在心中哀叹,想要打断却又不好意思。
“快!快看!”
“姑娘,你快看啊!”
而就在明兰头疼之时,她的耳边忽然就传来了小桃和丹橘惊喜的声音。
“啊?”
明兰闻声望去,顿时就瞧见了一道红霞出现在远方的那水天一线间。
天水相接的地方最开始是出现了一道红霞,红红的,很是显眼。
随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红霞的范围也在慢慢地扩大,越来越亮。
果然,不过一会儿,那里就出现了小半张日轮。
不过,那日轮红是红得很,但却没什么亮光,烈日像是负着什么重担似的,慢慢地,却是一纵一纵地使劲儿向上升。
刹那间,这深红的圆盘却是陡然发出夺目的亮光!
无数道金箭也似的光芒给周边浓密的黑云镶了一道光亮的金边。
随后,太阳更是飞快地透出了重围,闪现在了天空,把一片片云朵染成了紫色或者红色。
那一轮红彤彤的赤阳,一点一点地从远方的水面上腾挪而出,像是神话里的古神一般,照耀起了天地,大放光明。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水蒸气的缘故,在明兰等人的眼中,这江面上的日出倒是像人在走阶梯一样,一点一点地跃出来,浑然不似山顶日出时的慢慢升腾。
但倒也算是有种动态的美感。
“好美呀!”
瞧见这日轮升空的一幕,明兰三女顿时就是异口同声地感叹了起来。
不仅是这些个姑娘们,就连贺弘文也是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一脸的陶醉,好似是他也有着一颗少女般的心。
唯有盛长权,他独自一人眯着眼睛,静静地瞅着远处升腾而起的太阳,心里头在默默地奇怪着。
“咦?”
“难道,他们看久了就不觉得眼睛有些酸吗?”
作为理科生的他,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幕着实费眼睛,却是不能明白明兰等人为何会有如此的感受。
……
良久。
待到那轮亘古不变的日轮再度重回它的轨迹,照耀起了大地之后,明兰等人方才是慢慢地回过了神来。
二层处,早就已经开始工作了的船家们,也是乐呵呵地瞅着三层上的那些贵人们少见多怪的模样,一脸的得意。
毕竟,二者间他们唯一能比较得胜的,也就是他们能经常瞧见这海上日出了。
“姑娘,这海上的日出就是不一样啊!”
小桃咋咋咋呼呼地凑到了明兰的跟前,略带着兴奋地说道:“这跟我们以前看的一点儿也不一样,朦朦胧胧的,还有好多的颜色呢!”
“是呀!是呀!”
“紫的,红的,粉的……好多好多!”
丹橘也是在一旁激动地说着。
“……”
在看过了日出之后,明兰主仆们倒是一脸的开心。
“咦?”
不过,就在这几个姑娘笑闹着的时候,明兰却是瞧见了二层甲板上到处站着的人,心中有些好奇。
“王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这附近的水域上,真的是会有很多的水匪吗?”
瞧着眼前甲板上全是手持着哨棒,鱼叉的船工们,明兰忽然想起了出发之前对方这些老江湖们说的话——这路上,有些不太平。
因此,明兰也就是冲着二层的船工们大声喊了两句。
因为这次的两艘画舫船都是租来的,所以这船上的船工们其实也都是船行的人,是隶属于船行的,而这位“王伯”,则就是这次旅程众多船工们的船头,是他们的老大。
“回小娘子的话。”
船头王伯听到明兰的问话后,先是抬头远眺了一眼前方平静的水面,而后方才是回转过头,朝着明兰拱了拱手,然后颇有些苦涩地回道:“其实!”
“不仅是这里,接下来的这一段路程里,怕是都不怎么太平!”
“嗯?”
众人心惊!
“王伯,你说的可是真的?”
此时,就算是一直心有准备的贺弘文也是不免有些心慌。
而除了盛长权之外,明兰、小桃等人就更是满脸的惊慌了。
“唉!”
“这自然是真的了!”
王伯摇了摇头,声音也是愈发的低沉了。
“而且……”
“王伯!”
就在王伯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盛长权却是忽然在甲板上开口了。
“王伯,若是您老人家眼下有空的话,倒不如上来我们这里,与我们详说一下此次的行程计划吧。”
盛长权琢磨着,此次的旅途怕是会不怎么顺利,最好还是要和他们这些老人对接一下,这样,也好方便他们家的家丁们多做准备,以待危机。
其实,盛家这次也是做足了准备,带上了二十几个好手,全是懂武功的,而这些人其实都是当年随着盛老太太嫁进盛家的那群杀胚们的徒子徒孙。
他们那群老人都是跟过老勇毅候上过战场的,因此,盛家此次带出来的那些家丁们也算是家学渊源,有着祖传的手艺。
也正是因为有这班人,贺家祖孙才会想着要搭上盛家的队伍,与他们一同回京。
“这……”
王伯想了想,倒也没拒绝,他觉得自己确实是有必要让这些贵人们早做些准备,也省得到时候如果真有盗匪过来之时,这些贵人们会在面临水匪之时大惊小怪的,既而出了什么差错。
毕竟,若当真如此的话,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也是要遭难的,他们可挡不了事后的责怪!
“既然如此,那小老儿就厚颜为各位贵人们说上一说了!”
王伯站在二层的甲板上,朝着明兰等人拱了拱手,顺势也就答应了下来。
“咚!咚!咚!”
随着一阵脚踩踏板的声音响起,王伯的身影也是逐渐地出现在了盛长权他们的面前。
“王伯,您请!”
眼见王伯走近,盛长权当即就是从亭子里站起身来,冲着他邀请道。
此时,盛长权他们正坐在三层甲板上的一座木亭子里面,等待着王伯的到来。
这木亭子是由一种独特的铁木制作而成,坚硬非常,丝毫不惧外界的风吹雨打,以及海面的水汽侵蚀,是富贵人家建造欣赏海景楼亭的最佳木材。
此时,木亭子里的桌面上也是已经摆满了糕点、茶水,却是显得极为富贵,与二层的贫穷、寒酸形成鲜明的对比。
毕竟,无论是盛家亦或是贺家,他们两家都是不缺银子的主儿,在生活水平上自然也不会是如普通人家的那般困顿。
“啊?不用!不用!”
“盛小郎君客气了!客气了!”
眼见盛长权起身来迎接自己,王伯顿时便感受宠若惊,赶紧挥舞着自己的双手,连连摆动!
他觉得对方的这种举动实在是太客气了,客气得都叫他是有些受不了了!
毕竟,二人之间的阶级差距可是天壤之别,一个是活在泥泞里的下三滥,而另一个则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这叫有些迷信的王老伯又如何坦然的下来?
盛长权的文名,早就已经被这群老江湖们在私底下给传了个底朝天。
“呵呵,王伯,您别客气!”
眼见王伯有些不安,盛长权也不由开口劝道:“王伯,您是老人家,是我们的老前辈,又何须如此?”
盛长权本就不是在意这些的人,此时自然是不会以身份的高低贵贱来区别对待别人,他看着有些紧张的王伯,继续道:“更何况,咱们如今更是有缘在同一艘船上,您老人家务必要放宽心,好好地与我们这些晚辈说道说道!”
盛长权硬是拉着王伯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又为他奉上茶水、糕点,示意他老人家尽情享用。
于此同时,王伯对面的明兰和贺弘文二人亦是面带笑容,表露了善意。
“这……那就多谢各位贵人了!”
王伯扫了一眼亭子里的几位贵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地捧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口。
其实,王伯之所以敢这般在盛长权等人面前如此行事,那完全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判断。